第(2/3)页 何夕照抬眼看他,神色复杂,他平白无故挨顿揍,连当事人一句道歉都得不到,明知这对他很不公平,可她最后也只能说一句:“真的对不起。”她恨不得那男人被关进去,可最后受累的只会是母亲。 郑重提起书包:“走吧,我送你去坐车。” 何夕照没动,她看着郑重,轻轻开口:“你没认错人,我们确实见过,在沁河的夜市上。” 郑重一愣,然后咧嘴笑,弧度太大牵扯到伤口,忍不住“嘶”了声,却并没有收敛,他很开心很开心地笑着。 他说:“嗯,我知道。” 何夕照忽然说:“你饿吗,我请你吃麻辣烫吧?” 郑重眼睛亮亮的:“饿!超级饿!” “走吧。” “我要加火腿与鹌鹑蛋的……” 说着话两人走出门,没有发现岁岁与周慕屿。 岁岁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,郑重像个小孩一样一蹦一跳的,书包晃悠悠地挂在左边肩膀,路过拱门时他跳起来伸手拍了下头顶的门廊,动作敏捷轻盈。不知什么时候,他慢慢瘦下来了,早已与“肿肿”挥手告别,长成身姿挺拔胸膛宽厚的大男孩。 “看来郑同学已经痊愈了,不需要来自朋友的慰问。”周慕屿笑道,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丝淡淡的羡慕。 岁岁也笑:“是啊。”真为他开心。 “被他们说得我都有点饿了,要不要去吃卤煮?” “我不饿。”岁岁看了眼手表,“啊好晚了,走啦走啦。” 周慕屿望着她脚步匆匆的背影,轻叹了口气。 那晚岁岁在给陆年的信里写: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,我们会变得格外勇敢。在面对危险时,当然也会害怕啊,可是更怕对方受到伤害。 郑重让她忽然想起几年前的自己,为了陆年妈妈的油画笔,敢与陆天铭拼命。 隔天何夕照与岁岁主动提起了她的父亲,她以前总说,我没有爸爸,与妈妈相依为命。故事并不新鲜,一个从部队因犯错被退伍后郁郁不得志的男人,酗酒家暴,清醒后又恳求原谅,如此反复。她母亲懦弱隐忍又心软,可她不是。考上高中后,她带着母亲从老家小镇悄悄逃走,这两年她们一直躲藏着生活,因此当初才会否认与郑重曾见过。 “别这么看着我。”何夕照轻笑了下,“我没告诉你,就是怕看见你这样的眼神。”同情、怜悯,只会让她更难受。 岁岁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,将一颗递给何夕照,另一颗剥开塞进自己的嘴里。 何夕照也剥开糖纸。 她们并排坐在球场的看台上,夜色寂静,夜空中有零星的几颗星子,春天的风微冷,却正好让学了一晚上的脑子醒醒神。 “人没法选择出生与父母,但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。”何夕照的声音很轻,但岁岁却听出一股誓言般的决绝,“岁岁,我一定会离开这个城市,带我妈走得远远的,让他再也找不到我们。” 岁岁没说话,她望着夕照,伸手握住她的手,用力地握了握。 心里铆着一股狠劲的人,总是比别人更努力更拼命,岁岁觉得自己在学习上算得上刻苦,但何夕照简直可以用废寝忘食来形容,对她来讲,出类拔萃的成绩单是她唯一的希望。 好朋友那么拼,对岁岁来讲也是一种激励。两人基础都不差,再拼尽全力地学,到了高三,每次月考排名,班级第一二名几乎被两人轮着坐,年级排名从未跌出过前十。 岁岁私底下听同学开玩笑说,你跟何夕照每个月明争暗斗的还能做好朋友,真是稀奇哦!岁岁总是一笑置之,她从没把夕照当成竞争对手,在她心里,好的友情是并肩战斗,是相互激励,一起变得更好,她以为夕照也是这样想的,可后来证明,她错得多离谱。 高三上学期末尾,学校开始了保送生的选拔,名额有限,尤其是那几所顶级高校,提供入学奖学金的名额竞争尤为激烈。何夕照与岁岁一起填了申请表,两人都进了备选名单,可每个班级只有一个名额。班主任先后找两人谈话,回来后,何夕照深深看了岁岁一眼。 午休,岁岁惯常叫何夕照一起去食堂,可她拒绝了,说自己没睡好想补个眠。虽然她的语气在尽力自然一点,可岁岁还是听出了几分冷淡。 一种很微妙的气氛在两人间滋生,渐渐像潮水一样蔓延。 周慕屿见岁岁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,脸上挂满愁绪,他敲了敲她的餐盘:“喂喂喂,再大的事也要吃饭啊,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大事,各凭实力呗!” 她也是这么想的,可夕照好像很介意。 周慕屿说:“你不会要退出吧?” “不会。”岁岁果决摇头,“这是对自己的不尊重,也是对夕照的不尊重。” “那不就结了,愁什么,快吃饭!” “嗯。” 教室里,何夕照趴在课桌上,却根本睡不着,因此后排几个女生的低声讨论一字不落地全进了她的耳朵里。 “你们说赵岁岁跟何夕照谁把握更大?” “难说哦,两个人成绩差不多,又都评过优秀学生。” “我觉得会是赵岁岁哎,你们想想,她舅舅是学校老师,我听说这种保送也会看关系嘛……” “不会吧……” 何夕照屏住呼吸,紧紧咬住嘴唇,在臂弯里悄悄睁开眼,入目却是一片暗黑,多像她从小到大身处的那个世界啊。 她放在课桌上的手指缓缓握成拳。 过了几天,这学期最后一次摸底考,岁岁想起班主任说的话,保送的最终名额会以这次成绩作为参考,因此她格外重视,有点紧张,但也不是很多,不管最后结果怎样,尽力而为就好。 她没想到的是,那结果来得那么早,也远远出乎她的意料。最后一堂考生物,临结束铃还有五分钟,岁岁重头将试卷检查了一遍,打算交卷时监考老师忽然走到她课桌边,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,“啪”的一声拍在她面前。 岁岁先是一愣,当她看清那是几张裁剪成细长条形的小抄时,仍没当回事,只说:“老师,这不是我的。” 监考老师拿起她的试卷对比过字迹后,将试卷与小抄更用力地拍在课桌上,怒道:“证据确凿,还狡辩!” 岁岁仔细一看,瞬间懵了,小抄上的字迹确确实实是她的。这是怎么回事? 监考老师将她的试卷收走,指着门口:“出去!” “老师……” “出去!” 岁岁张了张嘴,最后没再为自己辩解,默默收拾东西走出了教室。 身后,无数双目光看着她。 刚走到门口,忍了好久的眼泪轰然落下来,她咬住嘴唇,胡乱擦掉泪水,低头快步往厕所走。 锁上隔间的门,她迅速从书包里掏出生物笔记本,那上面被撕了好几页。电光火石间,她想起了什么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 她冲出厕所,一路飞奔回教室,走到何夕照的课桌旁,将生物笔记本翻开扔到她面前,怒气冲冲地质问道:“是你吗?” 何夕照望了眼被撕页的笔记本,抬头看岁岁,神色里满是惊讶:“岁岁,你在说什么啊?” 放学了,教室里人不多,但都知道岁岁携带小抄被当场抓住的事,这会儿纷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。 岁岁胸膛起伏得很厉害,手指微微发抖,嘴角也是:“真的是你吗?”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:快说不是,快说。到了这个时候,她仍期待着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。 可何夕照却不正面回答她,仍说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她站起来,背起书包,“我先走了。” 岁岁拽住何夕照的手臂,眼神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,何夕照与她对视几秒,然后微低了头,拨开她的手,扬长而去。 岁岁最后一点希望落空,她不想哭的,可太难过了,真的太难过了,比被冤枉作弊还难过,眼泪落下来,滑进嘴里,很苦很涩。 考试之前,何夕照忽然找她借生物笔记看,这几天来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找自己说话,岁岁开心地拿给了她。 生物考试时,何夕照提前了几分钟交卷,她的座位明明与岁岁隔了一排,她却绕到她身边的过道走上讲台交卷,过了一会儿,监考老师就捡到了那几张小抄。 一切太过巧合,一切不言而喻。 岁岁的生物成绩一直都是班级最好的,这事一出,生物老师直言不相信她会作弊,班主任也觉得不可能,可证据那么确凿,经过一番商议,生物老师重新出了套试卷,让岁岁坐在他眼皮底下测试,她漂亮的成绩证明了她完全不需要带小抄,这事儿最终以最小化影响揭过,但保送资格是不可能了。 那个名额最终落到了何夕照身上。 周慕屿问岁岁那几张小抄到底怎么一回事,她什么都不肯说。直到后来,他听那天在教室里看见岁岁与何夕照对质的同学私底下议论,才知道她可能是被陷害了。 岁岁能忍着,他却做不到,还上着晚自习呢,他直接将何夕照拽出了教室,郑重与岁岁急忙跟了出去。 周慕屿指着何夕照恶狠狠地说:“要不是我不打女人,真他妈想抽你两巴掌!” 郑重将何夕照护在身后,沉声说:“阿屿!” 周慕屿目光复杂地从郑重脸上滑过,慢慢松开揪住何夕照的手。 走廊上很安静,灯光明亮地照在四个人身上,岁岁站在周慕屿身边,郑重、何夕照与他们面对着面,分明近在咫尺,那瞬间岁岁却恍惚看到,他们脚下的地板正在慢慢裂开,先是一丝轻微的裂缝,然后越来越大、越来越大,终于轰然一声,楼宇倾塌,那条巨大的鸿沟再也弥合不了。 她不怪郑重,只是很难过,第一次深刻地懂得了,人的关系是有亲疏之分的。 她只是很难过,在这段友情中,她们曾经那么要好,最后却以难堪伤害收场。 很长一段时间,岁岁的心情都很低落,导致期末考成绩跌了好几个名次。班主任找她谈话,只以为是保送的事情影响了她,让她打起精神来,最后一个学期了,十分关键。 寒假,丁1难得休假,回来第二天就约岁岁见面。 “你怎么瘦了这么多?”丁1捏了捏岁岁的脸颊,将碗里的鱼丸夹给她,“高三很辛苦吧,来,补补!” 或许是她那句“辛苦”忽然戳到了她,也或许是心里那些话压抑得太久,岁岁一下没忍住,将最近发生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。 丁1听完,愤怒地一拍桌子:“我当初就看出来了,她那张脸一看就不是个好人!” 岁岁被她逗乐了,心里暖暖的:“你什么时候还会看相了?” 第(2/3)页